易牙烹杀亲骨肉向主子齐桓公表忠心

2019-11-15 22:15:01


  人类的生活水准早已大幅度飙升,今日的美食绝非原始社会勤于狩猎的祖先可以想象得到。问题是,人类的盘中餐越来越有看头,越来越有嚼头,追求口福的决心与日俱增,就会沦为相当过分甚至极端离谱的吃货。
  春秋时期,齐国大厨易牙名闻遐迩,烹饪技术无人能出其右,时间长了,齐桓公的胃口被吊入云霄,吃得越来越邪性,凡是能设法捕获的珍稀动物他几乎尝遍了。某日,齐桓公手中的玉箸明显丧失了方向感,他就问易牙:“还有没有我从未品尝过的极品美食?”易牙的回答是:“当然有,主公就等着好戏开锣吧!”易牙挖空心思,绞尽脑汁,竟琢磨出一道匪夷所思的新菜品。
  这一回,齐桓公叭嘴咂舌,吃得津津有味,他好奇地问道:“这是什么肉?它比烤乳猪还要鲜嫩十倍。”在一旁侍候的易牙立刻谄笑着如实禀报:“这道菜的主料是我家尚在襁褓中的幼婴。”下文会是什么?齐桓公极度恶心,呕吐不止?历史过于简略,缺乏细节交待。易牙肯下大赌注,肯定盯牢了大回报,最终,这位超级“忠臣”与另一位超级奸臣(竖刁)联手作乱,坚闭宫门,饿死了齐桓公。
  古代的帝王将相多半是饕餮之徒,像梁朝武帝萧衍、宋朝宰相王安石那样对美食毫无兴趣的人可谓凤毛麟角。不是说“宰相肚里能撑船”吗?大肚量必有好胃口,珍馐美味岂能难倒他们。西晋宰相何曾“日食万钱”,仍感叹没几道山珍海味值得他认认真真地动筷子。这样奢糜,门风败坏之极,真就像他预言的那样,富贵难过三代,何家终遭灭族惨祸。
  北宋宰相吕蒙正成长于单亲家庭(母亲被休),年少时饱经忧患,常遭白眼,与美食无缘,偶尔想吃一枚香瓜都不能如愿。日后,他状元及第,仕途顺坦,荣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,以奢侈为主调的生活便顺理成章。单说饮食一项,他嗜喝鸡舌汤,为此厨师杀鸡如麻。但吕蒙正比何曾更有良知和警觉,一旦那座巍峨的鸡毛大山引发外界非议,他就幡然悔过,彻底戒掉了自己的馋瘾。
  食腐的动物,嗜臭的馋徒,都很多,这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。如果说嚼生马肝啜活猴髓为标准虐食,那脍人肝又该如何措词形容?宋人江少虞编纂的《事实类苑》中这样写道:“柳开,魏郡人,性凶恶。举进士至侍御使,后授崇仪使,知全州。嗜脍人肝,每擒获溪洞蛮人,必召宴官僚,设盐卤,遣从卒自背割取肝,抽佩刀割啖之,坐客悚栗。知荆州,常令伺邻郡,凡有诛戮,遣健步求取肝以充食。”令人震惊的是,柳开如此凶残,宋仁宗不但不憎恶他,还夸赞他是“豪杰之士”。柳开强娶钱氏女,钱父讼于朝堂,宋仁宗居然亲自出面调解,还为他保媒,当时就有很多人看不懂。
  官员变成吃货,此类现象古已有之。苏东坡三十六岁任杭州通判,职务相当于今天的杭州市副市长,他疏浚西湖,修复六井,政绩显著。杭州车马辐辏,人文荟萃,苏东坡除了干实事,还得送往迎来,日夜应酬,酒没少喝,诗没少作。一年多时间,东坡又累又苦又烦,朝廷使者也都知道他是在用低酒量身体干高风险工作,于是谑称杭州通判为“酒食地狱”。
  在公务招待中,官员大吃大喝的顽疾始终无法根治,有人说,这是官场风气所致,也有人说,这是传统习惯造成。从宋人笔记《萍州可谈》记载的“酒食地狱”来看,大吃大喝是官场风气和传统习惯合二为一的产物。苏东坡没办法罢饮罢食,后代远不及他有才有能的无数官员也没办法罢饮罢食。我们很难据此武断,他们全是饕餮之徒,享受觥筹交错的欢聚。“酒食地狱”一旦形成,官员就会身不由己,你牵着我的鼻子,我牵着他的鼻子,他又牵着你的鼻子,彼此成为酒酣耳热的局中人,别想逃脱和摆脱,除非你不打算再在官场混阳寿。
  大吃大喝的官场作风很难矫正,但比大吃大喝更难矫正的则是官场生态。有筵方为礼,无酒不成欢,如果这种交集的定式不破除,勾兑的套路不改变,移风易俗的杠杆就根本找不到着力的支点。如今,高档酒店生意清淡,茅台酒滞销,都是新气象,但愿它不是一时之景,也不是盛宴之后的短暂沉寂。